她又想起英姐儿来。
曹氏望着女儿两颊因日晒儿生的红晕,支起家抖抖索索想取了夜壶箱上头的茶壶为女儿倒杯水。
亦珍伏在母切身边,“女儿不怕苦。”
假如母亲一病不起,甚而……这个家就散了,她一个孤女,家中两个老仆,有一处两进的宅院,一些积储,无异于外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若不想教人强取豪夺了去,能走的,不过一条路罢了。
“夫人,这就开饭么?”
她娘头胎生了个女儿,取名来娣。因是第一个闺女,总算还宝贝着。比及生了她又是个女儿,她爹固然不说甚么,家里的阿娘却见天嘀嘀咕咕,整天指桑骂槐的。等怀了第三胎,百口人都希冀能是个儿子,谁知到最后还是不带把儿的。
以是咬着牙也要活下来。不但活下来,且要活得比任何时候都好。
厥后阿娘筹措着,想给爹爹纳妾,不为别的,就为给老许家开枝散叶。但是家里到底还是穷啊,略微划一点的人家,也不肯把女儿给他家做妾。恰好村里来了人牙子,阿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以二两银子卖给了媒婆子。
但是,那是最坏最坏的筹算。
亦珍想起晚餐前母亲说的话来,“招娣……家里另有甚么人么?”
曹氏握住了女儿的手,“娘晓得你这是哄我高兴,但是这唱戏的,乃是最低等的行当,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平凡人家宁肯教后代卖身为奴,也不教他进梨园做伶人……你在家里学给我听,哄着我高兴一场,也就罢了,出去今后,千万不成如此,晓得了么?”
曹氏摸一摸她柔嫩的额,“既然你意已决,娘也不拦着你。只是这学做糕点,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急不得。你如果至心要学,茶摊的事,便分一半予招娣罢。我看招娣是个诚恳无能的,话又少。让她跟着去摆茶摊,想是再安妥不过。”
如是三今后,亦珍趁落雨,不必出门去支茶摊,便在母亲曹氏跟前,先说了会儿话,这才提起本身筹算学做点心的事来。
她没有英姐儿那般的壮志,她所求的,只是母切身材安康。她会为了这个欲望,尽力撑起这个家里,再苦,再累,也不怕。
亦珍起家,站在母亲床前,捏着嗓子,荒腔走板地学那唱戏的,一歇歇扮做丫环,一歇歇又扮成蜜斯,转眼又憋粗了喉咙,假做老爷,虽则神形皆无,仍教曹氏看了笑出了眼泪,“好了好了,快别学了,把稳憋坏了嗓子。”
亦珍听了招娣不痛不痒的回话,却从中咂出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来。再一想本身,家中环境总算还宽广,母亲慈爱,下人忠心。平日里母亲连对她大声都不舍得,除了在厨里繁忙,余下的时候,多数都用在她的身上。教她识字,教她绣花,陪她玩抓子儿……固然只是后宅的小小一方六合,但母亲尽了她的尽力,使她安然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