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不过是我做娘亲的私心罢了,总要问过珍姐儿才好。不缠足,到底是一时适意,只怕将来要影响珍儿说婆家……”
待汤妈妈一走出配房,亦珍才悄悄松一口气,回到内间,取了两条新打的绦子,装在小樟木匣子里,又对着打扮台上铜镜里模糊约约的人影摆布照了照,高低检视,感觉并无不当,这才捧着小匣子出了东厢,经抄手游廊到母亲曹氏的正房前,伫足聆听。见里头并无动静,遂悄悄出了内宅,穿过垂花门,到了大门口。
汤妈妈一愣。
汤妈妈点点头,夫人自裹了脚,略微立得辰光久些便吃不消,路都走不远。今后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起了大师闺秀。当年自京里一起到松江来,夫人受的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晚间在堆栈投宿,关上门,将裹脚布渐渐地一层层解开来,全部脚酸疼肿胀,碰一碰都钻心似地疼。
曹氏浅笑,悄悄阖上双眼,“珍儿的脚……”
等回到本身屋里,亦珍悄悄阖上门,从本身打扮台上的小檀木镶螺钿匣子里取出一本线装新仿的薛涛笺纸簿子来,又拿了产自都城门头沟区斋堂的长条黛石出来,悄悄翻开已经记了两三页的簿子,写下日期:蒲月初八,支出银二两三钱。
“你看亦珍这孩子,经不经得住?”曹氏咳了两声,悄悄问汤妈妈。
跑慢些?汤妈妈弹眼,转而正色道:“蜜斯,凡为女子,先学立品。立品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转头,语莫掀唇,行不摆裙……”
汤妈妈这时才姗姗从外院奔进内院来,到得门边,扶着门框喘了好大一口气,才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进了屋。
等进了屋,瞥见亦珍汗津津地坐在曹氏榻旁,胖墩墩的汤妈妈拍了一把大腿,“唉哟我的蜜斯啊,妈妈年纪大了,实在是跑不动了。”
曹氏浅浅一笑,“之前祖母活着的时候说,女子十岁缠足,一缠就是一辈子,这痛苦也是一辈子。我是吃过缠足的苦的,也尝过这此中的不便滋味。是以一向私内心,不想让珍姐儿再受一遍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向来也就未曾对她提起过。”
曹氏吃过午餐,正靠在床上,捧了绣花绷子,借着窗外透出去的天光绣花。闻声女儿的脚步声,便将绣花针别在细绢的一角,把绣花绷子搁到枕头边上的小笸箩里,嘴里轻道:“慢点走,莫奔。”眼睛里却透出淡淡的笑意来。
到了配房跟前,汤妈妈微微进步了声音:“蜜斯。”
“蜜斯,隔壁顾娘子家的英姐儿遣了丫头来,请蜜斯过府一叙。”
“妈妈,汤伯,我到英姐儿家小叙,晚餐前便返来。”
汤妈妈本身倒并未曾缠足,一是因为幼时家道贫困,并不讲究这个,二是厥后卖身进了曹府做丫环,要干活服侍夫人蜜斯,店主哪耐烦要个裹着小脚行动不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