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谅点头道:“主子不知。”
柳如是回礼道:“林先生请坐。恕妾失礼,老仆言先生有挽救我夫之良方,若真能使受之脱困,我佳耦二人必倾囊以报。”
柳如是盛名在外,见多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怠倦地摆手道:“不见,叫他回吧。”
因明日议政处诸王大臣集议,定豪格之罪,拟削爵幽系夺牛录属人,惩罚虽重好歹保住了性命,他也不便反对。可多尔衮要吞下豪格的正蓝旗,想叫他去蹚那浑水,多铎便不乐意了。
按照请柬上的唆使,随园并不难寻,在一片寥寂荒凉中,只这一处院墙仿佛保卫森严。骡车刚一停下,还未及通报,便见林瑜迎了上来,隔着车帘问道:“但是钱夫人?”
柳如是入京以后就住在正阳门外大栅栏一带的堆栈中,此地鱼龙稠浊,为出入便利,她一概男装示人。因丈夫钱谦益被揭露前后与吴胜兆和黄毓祺谋反案有关,拘系下狱,客岁押送至京师,至今还关在刑部大牢。
柳如捏着纸笺,见其上字体漂亮萧洒,书者男女莫辨,心中不免惶惑然,怕明日羊入虎口,更怕丈夫之事哀告无门。但她生性刚毅,既已决定赴会,便不再做无谓猜想,定了定神便悉心筹办起来。
多铎找不着人,内心猫挠似的,沉着脸问:“你主子呢?”
多铎挥手叫他去干本身的活儿,回身出了院子。他抚着下巴想了想,还是抑不住满心猎奇,命人备马。
争辩了好半天,也没个成果。临去时,见一人穿过门厅进了正堂,心中沉郁竟被镇静盖过,仓猝策马回府,寻钱昭分享。
钱昭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河东君,久仰了。”
对方并未在乎她的打量,侧身做延请状,道:“主子恭候多时了,夫人请。”
耿谅躬身答道:“回王爷,福晋去了西郊别院,说是要会客,今儿早晨就住那边了,明儿才返来。还留了话,说王爷如有急事,就派人知会她。”
她深深吸气,提裙上了台阶,婢女撩起门帘,她微微一顿便进了明间。抱着玉石俱焚的决计面对大水猛兽,猝然一见,不由呆了。
“是。”柳如是听那生硬的口音,心中便是一凉。低头看到他握刀的右手,骨节匀长,却可见指间的硬茧,明显惯用弓刀。
柳如是接过拆开一看,见内里只要一张发皱的纸片,写了两句“伏鼠盘头遗宿溺,饥蝇攒口嘬余津”,鲜明是丈夫的笔迹,当机立断道:“请先生答复尊主,蒙君厚恩,妾必上门叨扰。”
林瑜心道这位昔日花国行首公然词锋短长,全无客气,当即笑道:“夫人真乃巾帼丈夫!实不相瞒,林某此来是代家主传话,尊夫不日便可化险为夷,夫人静待佳音便可。”
她一起跟随丈夫北来,积劳成疾,本来是住在大名府朋友庄中养病,可翻过年后,传闻钱谦益在狱中缺衣少食,冻饿致病,已不能起家,忙赶到京中驰驱。就算不能挽救出狱,若清廷允她延医问药,送些衣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