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蔡州大吕村有个村童,姓周名国能,从幼便好下棋。父母送他在村塾堂读书,得空就与火伴每画个盘儿,拾取两色砖瓦块做子赌胜。出书院来,见村中白叟家每脱部下棋,即袖动手儿站在中间,呆呆地厮看。或时看到闹处,不觉心痒,口里漏出着把来指手画脚教人,定是平常想不到的妙着,自这天着日高,是村中驰名会下棋的妙手,先前曾饶过国能几子的,厥后多反受国能饶了,还下不得两平。遍村走将来,并无一个敌手。此时年才十五六岁,棋名已著一乡。
头戴包巾,脚蹬方履。身上穿浅地深缘的蓝服,腰间系一坠两股的黄绦。若非葛稚川侍炼药的丹童,便是董双成同思凡的道侣。说该国能葛中野服,扮做了道童模样,父母吃了一惊,问道:“儿如此打扮,意欲何为?”国能笑道:“儿欲今后云游四方,遍寻一个好老婆,来做一对耳!”父母道:“这是你的志气,也难阻你。只是到手便回,莫贪了别处欢乐,忘了故里!”国能道:“这个怎敢!”是日是个黄道谷旦,拜别了父母,即便登程,今后自称小道人。
这天只为聘请王维翰秀才书石,特接着上厅行首谢天香在会上相陪喝酒。不想王秀才别被朋友留住,一时未至。父老虽是设着酒菜,未敢自饮,呆呆等候。谢天香便问道:“礼事已毕,为何迟留不饮?”众父老道:“专等王秀才来。”谢天香道:“阿谁王秀才?”父老道:“便是驰名会写字的王维翰秀才。”谢天香道:“我也久闻其名,可惜未曾会晤。本日社酒却等他做甚?”父老道:“他许下在石碑上写农芳亭三字,今已磨墨伏贴在此,只等他来动笔罢然后喝酒。“谢天香道:“既是他还将来,等我学写个儿耍耍何如?”父老道:“大姐又能写染?”
过未几几日,只见国能另换了一身衣服,来别了父母出游。父母一眼看去,几乎不认得了。你道他怎生打扮:
世上胜负一局棋,谁知局内有伉俪?
坡翁当日曾遗语,胜固欣然败亦宜!
一起行去,晓得汴梁是帝王之都,定多名手,先向汴京进发。到得京中,但是对局,无有不输与小道人的,棋名大震。来往多是朝中朱紫,店主也来接,西家也来迎,或是行教,或是赌胜,好不热烈过日。却并不见一个敌手,也无可意的女才子撞着眼里的。
因为棋名既出,又兼年小稀少,便有官员士夫。天孙公子与他来往。又有那不伏气甘亏本的小二哥与他赌赛,十两五两输与他的。国能垂垂手头饶裕,礼度熟闹,脾气傲岸,变尽了村童气质,弄做个斯文模样。父母见他年长,要替他娶妻。国能就内心望头大了,对父母说道:“我家流派寒微,目下获得妻来不过是农家之女,村妆陋质不是我的仇家。儿既有此绝艺,便当挟此出游江湖间,料不须带着盘费走。或者不拘那边天有缘在,等候依心象意寻个对得我来的好女儿为妻,方了平生之愿!”父母见他说得话大,便就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