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侍卫见了卿尘，纷繁恭敬施礼。现在的羽林军，怕已无人再敢轻看，明枪剑冷，甲胄森严，总觉比之前多了些叫人说不出的庄严来。

卿尘一身淡蓝色的贡绢春衫，轻柔超脱，远远看去便如这春日里一道烟波浩渺的湖光，一笼烟岚浓浅回转，款款肃立在树下。几缕东风轻摇，花雨纷飞，她伸手接住了一瓣，苗条指间落着一抹莹白，微黄的蕊丝轻颤了颤，不堪娇羞的荏弱，恍忽间只觉得轻雪未融，然那一袭灵动春意是掩也掩不住了。

卿尘俄然想到甚么，将放在案头的书册推了推：“几乎忘了，看看这个。”

缓缓回身过，落蕊掠了一肩，任其飘零，偶然去看。

夜天灏翻开裹着的一幅青布：“《撷芳集》？”他翻看道：“这是柳传成的孤本，极可贵的。”语中尽是欣喜。

天帝声音肃沉，冷冷透着股静穆：“朕身边的人，他们哪个不打上了主张，卿尘这个‘修仪’，是迟早要去的。朕倒要看看，除了湛王，另有哪个也有这心机。”

夜天灏往她看来：“嗯？”

举步踏入莲池宫，初春来到，这里却仍然未脱冬的清寂，疏疏朗朗，静的能听到本身的脚步声。卿尘俄然一顿，折入园中小径，莲池宫正殿，天帝正徐行拾阶而下，身后跟着孙仕安。

孙仕安却不敢冒然答复，只揣摩着道：“莲妃娘娘便是这本性子，终有一日晓得皇上的苦心。”

卿尘没有像平常一样微浅笑应，只点了点头。行走间一瞥，不去细看，连她也难发明羽林军中渐渐替代了些新面孔，夜天凌那一道严令才不过数月罢了。

心中出乎料想的一松，模糊记起那日冒雪出京，夜天灏眼中呈现痛苦而掺杂了冲突的神采。长风残虐，大雪凛冽，有个身影一起相随，从伊歌城往北若远若近的跟在前面，踉跄深雪当中。长长的玄色大氅模糊掩住了身形，遮挡面庞，他却一眼便知是谁。

夜天灏面上虽看着无恙，心中实对那日酒后意气放火烧了东宫一向耿耿于怀，道：“是我愧对圣恩。”

夜天灏回神，忽尔展颜而笑：“儿臣谢父皇恩情。”叩首下去。

殷皇后文雅站定，春光下五凤朝阳宫装华丽耀目：“免了吧。”卿尘谨慎昂首，却不测见那精美妆容漾出亲和笑意，不免微觉奇特。

此人彼人，是弈者又是棋子，进退攻守，分也分不清。

夜天灏笑道：“也就是你如此性子降的住他！”

夜天灏不语，轻拍衣衿，坐到案前持续研墨，微微墨香泛动了几圈，却凝在那了，人怔怔望着火线。

夜天灏本来欣悦的神情静下来，晓得他喜好这套书的，怕只要一人。

夜天灏将心中抑闷的情感敛去，也笑道：“你同四弟万事谨慎，只别走我和鸾飞的老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