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凌晨,街上几近空无一人,冷冷僻平静如鬼城。长风吹起漫天冥纸飘飞,模糊还异化着断续的哭声,更添几分凄惶。平隶郡府后堂,宋德方只睡了几个时候便早夙起了,几夜辛苦,一把老骨头几近要吃不消。到了前堂,却见卫长征候在那儿,号召道:“卫统领起得早啊。”
这一刻,仿佛剥离了“宁文清”这颗心,亦健忘了“凤卿尘”此人,有种难以言述的表情垂垂滋长。几日的烈火仿佛令她脱胎换骨,那些昔日看不到的天下在面前缓缓地铺展开来,仿若涅槃重生。
“去。”夜天凌淡声道,连烧了五日,但愿本日是最后一次。
夜天凌见卿尘看着火线入迷,担忧她大病初愈身子吃不消,低声问道:“但是累了?”
疫后赈灾,天帝免平隶地区两年赋税,开仓放粮。
城中到东郊路上,沿途祭拜者哭声震天。
夜天凌点点头:“城里已走遍了,城郊那边想必也差未几了。”这几日他们两人亲身巡访全城,卿尘逐户收诊病患,安抚百姓,推行防备之法,亦劝说幸存之人将亡故的亲朋火化,断绝病源。纵有不肯的,谅解他们丧亲之痛,谆谆安抚疏导,多数人还是顺从了号令。东郊一片荒地设了火场,每日火化死者无数,如此已烧了五日。
夜天凌薄唇微抿,低声道:“极力而为,现在也不迟。”
城中幸存的和尚自行堆积,为死者念诵着《往生咒》,寂静梵音带来些许安定。卿尘侧头听了会儿,低声道:“四哥,我们该早来的。”
卫长征道:“殿下和郡主已出府去了,郡首要我将这几个方剂交给您尝尝。”
玄甲军治军之严名副实在,军中将士无一像之前的施助司,不是惊骇瘟疫先开了小差便是收受贿赂擅自放行,大家恪守严令,如铜墙铁壁般敏捷设防各处。
卿尘一笑:“还好,这是最后几家了吧。”
圣武二十六年春节将至,礼部官员早已拟了礼节典章上奏天听。往年春节大正宫表里必有一番热烈,本年天帝却将礼部洋洋洒洒的奏章留中,颁下了一道谕旨:施助司长吏赈灾不力,特撤职查办。着清平郡主暂领施助司,太医令宋德方、太医何儒义、黄文尚辅之,赴平隶灾区,赈灾济民。
车驾分开平隶县衙时,平隶百姓空城而出,跪地相送者比肩接踵,更有人随在车后步行十余里方归。卿尘透过车窗布帘,望着跟随在后依依不舍的百姓,感慨万分,俄然感觉本身已是真正活在了这里,这类感受向来没有如此激烈。
在平隶又待了近一个月,目睹四方安宁下来,一行人便定了腊月二十二回京述职交差,只因再几日便是新年了。
宋德方道:“人老觉便少了,殿下起了?”
紧接着一道旨意:四皇半夜天凌加京隶察看使衔,着统调兵马,巡查、封禁京隶两地,会同施助司全权措置灾疫事件,平隶处所官员一概从其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