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终究清净下来，荀绲抬眼打量了一阵端方地跪在榻边的儿子，沉沉开了口，“汉宫的诰封来了？”

屋外夜色正浓，霜露秋风更显深重。信步走在回廊下，荀攸不经意便看到荀彧端着药盘从荀绲房里出来，上前几步，他抬高声音道：“叔父还好吗？”

不知以是地笑了笑，荀彧点头道：“夜深了，我去煎药房看看，你早点安息吧。”说完，他重新端起药盘，起家想要走开。

“唉，不是第一次了。”越骑校尉伍琼叹口气低声道：“早两年征讨黄巾时，他就曾在数百名俘虏身上涂满膏油后将他们活活烧死，惨呐。”

细心地掩好门，荀彧边往中庭走边回他，“郎中说只是风寒，埋头保养就是了。”

“为父亦知汉室陵夷，但如果以弃之不顾，百年以后又当如何面见先人？”歇了一下，他又道：“阿彧，民气无道久矣，这天下，总要有个秉忠守节之人，我荀家世代汉臣，怎可于此危急之秋行背弃之事？”

“朝中情势瞬息万变，我此行返来已是忙里偷闲，还是尽早归去的好。”顿了顿，荀攸俄然想起一件事，“传闻你不久前被郡落第为孝廉了？”

“哈哈哈。”出人料想的，荀绲闻言不但没有斥责荀彧的违逆，反而大笑道：“何颙尝言你有王佐之才，现在见你如此胸怀，为父便知他诚未欺吾。”吃力地撑起家子，荀绲单手抓住荀彧的肩，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承诺父亲，既不负百姓亦不负汉室？啊？”

回应他的是悠长的温馨。

言毕，只见一众卫兵押着很多战俘鱼贯而入，挤满了全部大厅。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神采各别的同僚，男人暴露一丝嗜血残暴的笑容，抬手在空中悄悄一挥，待命的卫兵们便开端了行动——拔舌、剜目、劓鼻、斩足，酷刑一一上演，斯须之间，哀嚎四起，如临天国，极尽可骇之能事。

荀攸推测朝中会有变故，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惊天动地，仅仅是在他离职的这段日子里，洛阳城中已然换了六合——

用果断而迟缓的一个点头必定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荀攸安抚道：“不必担忧，我们自是有周到的打算才敢行动的。”

暴行仍在持续，战俘的嚎啕声渐趋微小，有如涂炭生灵们最后的悲歌，董卓张狂残虐的笑声不止不休，魔音贯耳般成为了多少民气中滴血的梦魇。

“父亲，儿……”对上本身父亲峻厉中透着殷切的目光，荀彧只感觉喉咙被鲠住了似的，开不了口。

天子的诰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但荀彧却没有太多时候去衡量体味本身面对这一纸圣旨时的表情，现在的他正跪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家眷间等着听荀绲的遗言。荀彧不晓得为安在本身的悉心顾问下，郎中所说的不碍事的风寒会成为危及父亲生命的病症，他当然也不会晓得，接下来他要听到的话将会窜改他的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