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笑两声，司马懿跟着坐了起来，“你也还是这么无聊。”

深夜时分，司马懿的帅帐中还是映照着烛光，伏案批阅着军务文件，年老的太尉耳畔俄然又响起了先前在筵席上几个副将半醉半醒时的豪言壮语——

曹丕大张旗鼓的御驾亲征，从不是君王的一时髦起，乃是他自知光阴无多，又恰好不甘庸碌的孤注一掷。可惜彼时的司马懿并不懂，他泯然世人，把曹丕争分夺秒的尽力看作了轻暴躁进。因而他所想的来日方长，终究成为了嘉福殿中满含怅恨的永诀。年年事岁，饶是贰心坚如铁，亦不免怅惘萧瑟。

见他规复了如常的清冷神采，司马懿抽回击，抱臂挑眉道：“与造化何干？”

谛视着他的侧脸，司马师抿嘴踌躇了半晌，终究还是不自发的道出了内心的感慨，“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错，丧家之犬。”面不改色地反复了一遍司马懿满含歹意的话语，卫演情感安静的仿佛他不过是个局外人。回身面向晨光普照的远山，他不知以是地笑了笑，“江山，呵，江山……”沉吟好久，卫演像是在向司马懿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守住江山就算是赢了吗？”不等身后之人给出答案，他便阖上眼纵身跃下了城楼。缓慢的坠落中，他听到耳边的风声吼怒化为了辽东将士在往昔峥嵘光阴里的喝彩号令，那么近，那么近。

已经是仲秋了，从远方吹来的风清冷而萧然，送来了孤鸿的悲鸣,在襄平城的上空回荡不息。

“是。”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了一夜的严格杀伐，司马师的神采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低着头走到司马懿身边停下，他才一抬眼就瞥见城楼下京观高垒，骨肉残肢，不由一阵恶心，因而仓猝把头别向了一边，不肯再看。

统统产生的过分猝不及防，令司马懿和司马师来不及反应，他们都没有想到卫演会以如许一种体例告终本身。走到雉堞边朝下看了眼，司马懿摇点头，不无可惜道：“愚痴啊。”

酒后的倦意更加激烈地袭来，司马懿在进入眠梦前有些浑沌地想，有生之年，不取东吴以慰先帝平生，心自难安啊。

“哈哈哈哈，司马懿。”一阵大笑声自久无动静的卫演口中收回，在司马懿父子二人惊奇的目光中吃力地站起家，他行动盘跚地靠到城墙边，满脸讽刺道：“你，也不过如此。”

很多年来，司马懿一向不肯去设想，曹丕在生射中最后的几年光阴里是如何的孤傲。群臣的禁止，敌军的嘲笑，世人的诟病，以及他这个亲信、爱人的不解，无不敷以令人痛心，但曹丕的挑选是，不怒不怨，冷静领受。多年的帝王生涯，以残暴的体例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落空了很多，他早已有力计算。

精力尚处于混乱状况的司马师底子没精力去理睬他父亲的话，下认识地摇了点头，他喘着气渐渐直起了腰，却还是不敢正眼去瞧城楼下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