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月懒洋洋地说:“当年你父母在我院子那棵树下埋了坛好酒,说是等你长大了便挖出来四人一起喝。”他看向任知节,“现在就我们俩独享了。”
她看着枪刃带起的劲风吹了满地的落叶,抽搐着嘴角:“要不,还是我……”
任知节也有些恍忽,她俄然就想起了以往。她并不喜好战役,也并不喜好将脑袋系到马鞍上的日子,但是每到敌军兵临城下,她又是横枪而立的勇将一员。到了现在,她也已经风俗了虎帐,风俗了马蹄踏过一具又一具琐细的尸身。
任知节坐到他劈面,笑着问:“你不会在梦中也吃过烤羊肉吧?”
杨青月笑笑,垂下眼看琴,手抚过七根琴弦,左手按住琴弦取音,右手拨弦,琴弦震惊,从琴面反响,高古而悠远的琴声响起,琴音连着成一曲,如同汤汤春水,汩汩流淌,不似任知节与他初见时所听到的疆场鏖战之音。
任知节:“……”
直到她慢吞吞地在银杏树下挖了个深坑,除了纠结的树根其他啥也没看到时,她才咽了咽口水,回过甚,对着杨青月道:“杨大哥,你没说是埋在树下的哪一边啊……”
她眨了眨眼睛,再扭头看向一脸怠倦的杨青月,说:“你不会是一早晨都在清算院子吧。”
劈面的人笑容如旧:“当然没有。”
他微微抬眼,部下拨弦行动不顿,道:“长歌门,千岛湖,江南道,大唐边境,塞上风景,皆有明白。”他说着,目光有些悠远,手中琴音一转,如同塞外暴风卷着黄沙嘶鸣。
任知节木:“那么你有感觉不美意义吗。”
杨青月点头:“天然。”
此人真能做梦,梦中踏遍江山,梦中吃遍天下。
杨青月穿戴玄色外衫,并没有束发,长发松疏松散地系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他清癯的脸颊边,笑容显得懒惰而不羁,只是眼下黑眼圈浓厚,衬着白净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
他往中间让了让,任知节随即踏进了院子里,院中本来堆积了一地的落叶被扫至一起,堆在了角落里,光秃秃的银杏枝头只要孤零零几片叶子还悬吊在上面,摇摇摆晃。院子角落的假山荷塘旁的杂草也被清理洁净,池水清澄一片,任知节晃眼瞥见几尾红色的鲤鱼在水中点头摆尾,池子边上两株梅树也开了红色的冬梅,几点艳红将这个灰扑扑的院子衬出了些许活泼活力,与前几日的萧瑟萧索构成光鲜对比。
仿佛将士已突入敌阵,扯开步地,琴音变得狼籍,如同在混乱的马蹄之间左冲右闪,任知节法度变快,不再拘泥枪法一招一式,而是以极快的速率挺□□出,力道微弱,角度刁钻。而后琴音顿止,她手中银枪重重也竖在空中,与琴弦余音相和,气势惊人,仿佛一人与千军万马相对峙,一骑当千,战意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