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临潭而坐,欲行而未行,明显不是为了歇息,而是为了等人。
大先生细心机虑了半晌,开口道:“有老太师宇人闻,北莽读书人可当半壁江山。”
肮脏道人点头叹道:“老道我大江南北,四国春秋转了这么些年,楚有世袭的谦谦墨客意,唐有百代的浩然正气,唯独这西魏北莽,少了几分墨客的谦谦暖和,用你们东唐百姓的话来讲,就是一群蛮夷未野蛮之辈,虽也粗鄙,说的倒是究竟。”
大先生踌躇半晌,又低头沉吟数息,而后伸手将腰间的佩剑解下,叠压在《春秋》一书上,递给肮脏道人:“读书养浩然正气,青锋斩妖思天真,便一并赠送那位少年吧!”
“治国治国,重一个治字,靠的就是你们这些肚子里有学问的人,固然不见得都是正气浩然为国为民之辈,但读书人讲仁,讲礼义廉耻,多少能教养公众,让百姓少些蛮横、殛毙与痛苦,终归比那些只懂行军兵戈的粗人强。”
读书人,就应有读书人的风骨与气度!
“说到这天下读书人,老道我独一看得上的就是大先生,既然遇见了,就向大先生讨一缕墨客浩然气,留一颗种子,留一丝但愿。”
简朴洗漱后,大先生缓缓坐下,右手抚着腰畔出半鞘而斩佛陀的浅显长剑,左手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悄悄地翻阅起来,神态严厉恭谨,荒漠敌国,却不显半分严峻惶惑,如同是在西流城英贤书院里那般舒畅安然。
“敢问大先生,觉得这北莽读书人,且如何?”
“尘凡人有尘凡心,即便是穿上了这身道袍法衣,还是得惹尘凡事,毕竟也是身不由己啊!”
肮脏道人负手,望着赤峰城,望着城里那座繁华熙攘的惜花楼,楼里有个读书的少年郎。
半炷香后,一个肮脏道人手里提着一坛酒水,微眯着双眸,从远方行来。肮脏道人每走一步,身子都会摆布摇摆一下,仿若醉酒未醒,看似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落下,就是数十丈的间隔,短短数息,肮脏道人就已经呈现在大先生的身前。
可行路至半,他却愿将腰间的浩然剑送予一个陌路的读书人,肮脏道人想不明,一时寂而无言。
风啸如鸣,有人下枯山,有人入山。
继而,肮脏道人嘿嘿轻笑一声,似嘲似叹道:“这北莽读书人,北莽百姓,原也与我这当了羽士无牵无挂的人无关,但细心想想,如果今后这北莽百姓没了礼节教养,就没人情愿尊敬我这白叟家,也没人再情愿恩赐我这没钱人一两坛子好酒解馋了,想想还真是瘆得慌。”
大先生的行动令肮脏道人一愣,他晓得大先生北上的目标,晓得大先生此行的伤害性,他也晓得大先生从南到北,一起行,一起养剑意,城外青锋半出鞘而斩佛陀,比及了目标地,一剑出就是开天门斩金龙,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