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佳酿,偏便宜他这一肚子火气。我瞧着心窝子里也冒火,抢了酒樽:“凭你撂着火,上宣室殿冒去!本宫没空作陪!”
我脾气是差的,连彻儿也曾怨怪。闹过、折腾过,全部后宫,被我搅的天翻地覆,终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看的烦了:“喝便喝,不喝叫人收了!”
我记得那一日在椒房殿,还是透明的灯火接了连天,帷帐被裹挟而入的风吹得扬起,他清俊的表面在烛光下更显清透、清冷。我坐着,只剥我的生果,一点一点地用小刀剔透,他原只在殿中立着,不知何时,到了我跟前来,我没防一片暗影笼了上来,也只一顿,只顾削我的生果。
他好似眼角冒了笑意,缓缓伸脱手,我当他是问我要酒樽,却不肯给,反而撂了远去。他却不动,也不将手收回。我正迷惑,他托了手来,将我腰身收去,一用力,我半个身子都撞进了他怀里……
却听他道:“这还能吃么?”
他抬开端来,冕冠十二旒簌簌有声,惊住了我一身汗。
好严厉的神情,又不似开打趣。这倒怪啦,天子御极多年,亦从未曾拿我当臣工待,若说私房话,向来插科讥笑,好没端庄的。
他糊里胡涂地挥手:“叫她们退开!”他本身却不命令教在谒诸人退下,却命我,我只觉好笑又好气,当真醉的如许过分。
“你先松开,彻儿……”我被他勒的实在疼。
“未见得……陛下第一天认得我?”
他低头,额前珠旒簌簌流了满案,侧颜竟似睡着了,长的睫毛,挺的鼻,好标致的模样。真不似帝王,他在我内心,向来都是表弟刘彻。而非天子。
他变了,我竟也变了。
“有话便问,”我壮着胆量,倒不是怕他,但当真是怕撒酒疯的天子啊,“臣妾知无不言,”再补一句,“刘彻,你酒醒了别悔怨本宫跟你说……”
他现在倒是完整两回的模样。虎着一张脸,眼睛瞪的当真似龙目,好大铜铃似的,倒真把我骇住了。
我推了推他:“彻儿,你去歇着吧,有话,明儿再说。”
“陪朕喝酒!”
我疼。
话是说不出来了,我忍泪,尽是畴昔这么多年,也该忘了,但心,却仍兀自抽的疼。不想眼泪簌簌不止,天子看的腻烦,忽地伸手,我原觉得他要何为,他却只是为我抹泪。玄色腕袖,一丝一丝勾错的金线,好邃密的描金,在恍惚的泪雾前,糊坏了表面……
我折腾混闹时,他反而不睬我。一待温馨了,他却来瞧我,我心说,当真是君心难测,翅膀生硬的雄鹰,连太皇太后都憷,我又怎敢,迎着他的利喙顶上去?
他原不该怪我,他变成了天子。我却也要变成皇后。
公然醉了,连话都没头没脑,毫无逻辑。
陈阿娇脾气直里直的,他向来晓得。谁敢惹我,我必十倍百倍还了去,他常说,我好似舞着前爪的虎,有生机,更是有脾气,说到我起火了,他便牙糖似的黏上来,贴一句:“你脾气倔,却也只要当朝天子镇的住……娇娇,你当真不知甚么叫‘天作之合’么?”笑的好没皮脸:“朕便是喜好,你如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