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重光抬起右手,移过女英脸颊,却没有碰触。女英有一丝绝望,可重光的手还在挪动,终究落到了鬓发间。他用掌心在女英头顶悄悄一按,悄声道:“你又长高了。”女英昂起脑袋,刚想说甚么,便觉重光的掌力减轻了一些,但是这类减轻又极其奥妙,绝无半点压迫感,只是按住,又朝摆布模糊一转。正因这一按一转,庇护的意味荡然无存,倒含了几丝暖昧不明的情素。
女英闭着眼,只觉缥缈如置身云端,竟是从未有过的欢.愉。重光喘.息着,将脸埋在她鬓边,二人相.叠.相.依,重光的温热一点点渗入女英,她又开端颤栗。正值情.浓之际,她忽又想起重光先前口里念的两句话,便咬.住他耳垂,昵声问:“方才……你念了甚么?”
女英有些吃惊,也有些打动,低声问:“能够么?”重光道:“天然能够,只是眼下还须隐蔽些。”女英凝睇着他,目中浮起信赖的神采,点了点头。二人又缠绵一会,便恋恋惜别。女英扶着树干,满地寻觅,好不轻易才在暗处瞥见那双金缕鞋——一只鞋头戳进泥地里,另一只鞋肚朝天,早已是横七竖八,错位到不成模样了。
秋雾朝四周活动,木叶在风里轻摇。女英的脚步柔嫩而温馨,只是每踩出一步,就有凉意沁入足底。那些陈腐而华贵的砖石,不知目睹过多少宫闱旧事,萦积着的,也是不普通的寒凉。女英哆颤抖嗦地走,轻浮的纱衣内,每一寸肌肤都垂垂冷透。
长廊眼看将尽,两旁天井变白了一些,女英侧目望去,见一轮玉轮趴在梅树上,恰是重光与娥皇同植的梅花林。她忽感心口刺痛,方才的甜香荡然无存,脑筋一热,向前冲出两步,金履鞋的木底收回刺耳“嗒”、“嗒”声。女英含着泪,心想:“走罢。走罢。”全部后背却又蓦地生硬——是重光,他谛视女英背影,一字字地说:“子时三刻到后花圃来,我有话同你讲。”
女英正自入迷,忽觉右臂被悄悄一牵,倒是薄纱衣勾着枝条,挂出了一道口儿。她朝中间让开,却并不严峻:此处虽难走,半夜半夜却毫不会有别人来,只要一鼓作气潜畴昔,就能靠近瑶光殿南侧,那恰是后花圃地点。
女英屏住气,伸出右足,踩上石阶。谁知那汉白玉阶非常坚固,金缕鞋底敲于其上,竟传出“嗒”的一响,在深夜里听来格外清澈。她心肝儿一颤,赶快缩回脚,不远处的西偏殿隐透灯光,定然是宫人在值夜。女英按住胸,只觉扑通扑通乱跳,她不敢再试,却又不甘就此罢休,各式考虑之下,忽心生一计,因而哈腰撤除金缕鞋,提在手中,只用一双穿戴鸦头袜的莲足,踏着玉砖进步。
重光握住她的手指,一笔一笔,在掌心写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贯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尽情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