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放下油纸包，转头命道：“给本先生舀瓢水来……”

“无……无先生？”

何老迈不敢怠慢，冲着掌心啐口唾沫，接着动摇船橹，划子缓缓分开岸边。

桃花目光斜睨，不无风情道：“先生放心便是，你桃花姐定然不负所望！”

桃花款款而坐，却被浪头闪个趔趄，成心偶然身子一歪，忙又娇声唤道道：“哎呀呀，请恕妾身失礼……”她两手掐着莲花指，顺势冲着白衣公子依偎畴昔。

………………

而后者天然便是无咎，单独坐在船头，背倚着船篷的雕栏，很有顶风凌波的舒畅。他同老吉两口儿道别以后，未在宣桥镇逗留，恰逢有船动身，便趁机搭乘随行。

他与这位账房先生，曾同居一室，并被连下黑脚，深知对方的奸滑奸刁。现在仇敌见面，早已是按耐不住，何如船行水中，不便脱手报仇，只能临时哑忍。谁料对方竟然不知深浅的要使唤本身，真是岂有此理！

王贵守在船舱里，以防不测，见掌柜的三言两语稳住了仇家，禁不住桀桀嘲笑。

桃花忽而想起了甚么，媚笑一收，粉屑簌簌直落，伸手便指，又觉不当，回顾喊道：“王贵，你可认得此人？”

桃花两脚一盘，两手卡腰，胸脯挺挺，顿时变得气势汹汹：“甚么非常类似，清楚就是他本人，老娘我记得清楚，决然不会有错。一个卖身主子，竟敢烧我快意坊……”

桃花以袖掩面，害羞带媚，却不忘两眼凝睇，趁机将近在天涯的公子哥看个清楚，尚不及言语挑逗，忽而微微一怔：“公子似曾了解，敢问如何称呼……”

男人叫王贵，讪嘲笑着，旋即又弯下腰去，奉承道：“掌柜的，您且舱里安息！”

无咎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捡起果子吃了一个，漫不经心道：“旧事随风，又何必再提。你若恶习不改，便不止放把火那么简朴，或许一怒之下，我拆了你的快意坊……”他说到此处，扭头呲牙一笑：“桃花姐，你信也不信？”

宣桥镇，距铁牛镇另有半个月的水上路程。

天明时分，划子又搭乘了几位客人。

他口中的掌柜，芳名桃花，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年纪不小，却涂脂抹粉，风味犹存。对方尚未挪步，忽而发觉船头坐着一名清秀的白衣男人，顿时两眼一亮：“咦……同船的另有一名公子哥呢，幸会呀，妾身桃花，乃铁牛镇快意坊的掌柜……”

转眼之间，便是十来日畴昔。

无咎将身子斜倚着船篷，笑容如旧：“掌柜的不必见外，唤我无先生便可！”

“无先生是要前去铁牛镇？”

“嘿嘿，如果客人太少，来回一趟不划算哩！先生到时候无妨换条船……”

她仿佛另有计算，冲着王贵摆摆手，又悄悄长舒了口气，旋即规复了常态，佯作羞怯笑道：“异地相逢，欣喜难耐，偶有失态，人之常情也！”她给本身找了一个借口，又抬手梳理着鬓发，语带幽怨道：“无先生啊，我当初待你不薄，而你却恩将仇报，烧了快意坊不说，还一去不转头，真是没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