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三郎那番逼迫,定要赎你归府,你这般迟延毕竟不是长策,我且问你,心下可有筹算?”
但是叩玉却并未让叩音落座,反倒携了她的手臂,两人站在院子里月色中窃保私语。
叩音生生打了个冷噤,更是带了哭音:“不瞒阿姐,我自不甘心被他逼迫,可我虽幸遇阿母入籍教坊,到底不比阿姐……阿姐有诸多朱紫敬佩,任是权勋豪贵也不敢欺辱,我无依无靠,岂能自主?只本日听阿姐之言,我更添决意,与其被欺侮至死,莫若本身吊颈落得洁净。”
贺湛只觉肺腑一阵抽搐,几乎没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不过想到那番筹算,只得强咽讨厌,翘起唇角冲来者一笑:“足下但是及恩侯子?”
一听这话,叩音便是满面笑容眼角潮湿,叹一声:“我还能有甚么筹算,再多筹算,都是无用。”
“我哪敢妄图……”
元三只觉被“嫣然一笑”晃得心浮气躁、眼冒金星,山崩普通“倒地”坐下,大笑道:“你倒另有些眼色,甚合我意,快道着名姓,我下一帖,请你为侯府僚客如何?”
“喛,这都接连三日了吧?此位贺郎要么往外游赏春光,要么踞室内喝酒,只唤音娘作陪,反对都知娘子不闻不问,可幸撤除那元三郎外,总算有人珍惜音娘。”一个发梳双环、身着青襦的婢女脆声说道,扯了一扯叩音身边使唤的小婢。
不过贺湛感觉诧异的是,该仁兄这副尊容,其一母同胞姐姐竟有倾城之色,天子一见,乃至不顾元氏曾为人妻,毫不踌躇归入后宫封妃?
来者何人,无庸置疑了。
但是更让贺湛诧异得几近拍案而起的景象又再产生了!倒是那元三郎尚能视物那一目挤张两下,好轻易看清贺湛描述后,一脸怒容俄然凝固,足稀有息,才又“活泼”起来,竟是不顾叩音,抢前两步哈腰紧盯着他,张口一句:“你叫何名姓?可曾娶妻?”
竟是宗室后辈?元三连忖可惜,他虽霸道,惯常不怕仗势欺人,却也没傲慢到敢将宗室后辈“强取豪夺”的境地,不过他见贺湛俊美不俗竟是人间少有,再者也不似那些自恃狷介的王谢后辈对他冷眼横眉鄙夷相待,竟是颇多殷勤……元三本来的满腹肝火顿时烟消云散,只不过还惦记取叩音入宫一事,才没干脆闲话,只听他“嘿”然一笑:“我道谁有那般狗胆,敢和本郎君夺美,不想倒是十四郎……既是自家人,我也不怪,不过十四郎,这叩音美人我可不能让你,及恩侯府倒也有很多貌美家妓,任由十四郎择选如何?”
当今平康坊炙手可热的都知娘子杨叩玉,居卧却安插得极其简朴,不但没有彩幛饰梁,便是绣屏也不见一座,只西墙上有幅挂画,倒是出自闻名遐尔卢绫伽手笔。这时她正踞坐在案几面前,全神灌输看着一轴卷书,直到听叫一声“阿姐”的轻唤,叩玉才回过神来,冲叩音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