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一刻都呆不下去，仓促谢过郑婆子，只说是偷空出来的，急步出了房门，长长出一口气，回到院中拆开包裹，花布裳子折得方刚正正，石青色的裤子里头还折出来一段，是预备着让她放长了多穿两年的，那一双鞋子比在脚上，严丝合缝正恰好好。

郑婆子看她闷头做事，内心本来也有些发虚，瞒都已经瞒了，这会儿再说出来也是败兴，半路削发，哪个一心向佛？咳嗽得两声，石桂搭了手，郑婆子迷惑着侧头看她，刹时冷了脸儿：“你出息了，就不把乳母放在眼里了？”

叶家必是想了女儿入宫的，可老太太打的倒是叫宋荫堂另娶一个叶家女的主张，叶氏脸上喜怒难辨，甘氏听了全本，出来就笑：“这表女人也不晓得是个甚么样的天神仙物了。”

捡了些福橘金饼儿，把干丝梅豆留给繁杏春燕两个，干丝是春燕爱吃的，梅豆是繁杏爱吃的，春燕笑一回：“见着你乳母了？”

老太太才吃了茶，叶氏递了银唾盒，嚼了茶叶沫吐出来，盖上盒盖儿递给丫头，轻声软语：“娘说好，天然是好的。”

本来连同一批出去的丫头也你连着我，我连着你，石桂是悔怨认下了郑婆子当干亲的，可若不是郑婆子，她也难安身。

纵不起眼，到底背面有人，不好真拿她当孤寡人欺负，若换过常日，石桂必对她心生感激，可手里摸着秋娘做的衣裳鞋子，她咬紧了牙关，就怕开口把话说漏了。

“你且有得学，从速看看哪个情愿教你的，你用力凑趣着些，吹汤点茶你可会？配衣裳认金饰你可会？”到底内心不对劲，刺上一句：“要作贴身丫头往上爬，你不会的东西多着呢。”

宋老太太虽没见过这位叶家女人，却待她非常上心，信该是送到叶氏跟前的，却直送到她这儿，看了信问一声把她安排在哪儿了，晓得在幽篁里，点一点头：“你们家出来的女人错不了。”

她这会儿正对劲，便不计算石桂的怠慢，本来就晓得她念着回家，恹上两日就此断了念想也好，隔得山长水远，再过两年也就不想那回家的事了，等叫那些个二三等的丫头打压了，更加晓得认个乳母的好处了。

叶氏这儿的丫头再不会缺吃缺穿，听得话音就知石桂是认了干亲了，门上廊下的婆子们也分得些，晓得她乳母就是郑婆子还笑一回：“原是她，这么排着，你倒要叫一声姨。”

郑婆子几年不在，老宅里头人事窜改，女儿同她分辩了半日，哪个发财了哪个叫嫌弃了，重又顺了一遍，闻声石桂这么说，皱了眉头把她看一眼：“你倒真是个高运的，回回都叫你给赶上了。”

叶氏返来便问春燕，人挑好了没有。

石桂只当自个儿是必得走的，肥缺谁肯让了来，哪晓得郑婆子却喜起来，把她看过一回不算，又问她：“你还当真生了个好时候不成？”